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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2.番外·最终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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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水眠笑:“我没文化听不懂戏,姓卢的还不如我。”

江水眠回去的时候,陈青亭送她到门口,黄包车的师傅忍不住瞧她。

江水眠知道,这年头在外面跑的女人,不是穿着新式旗袍就是女学生服,要不然就是小门小户还要做工的女人。她一副看起来像传统高门家里的打扮,居然没有一个男人作伴就上街,确实显眼了些。

她本以为是这个缘由,上车前却觉出不对了。

拉车的这位,胳膊粗,腿脚反而稍细了,那双鞋看着轻便,鞋底却不如跑车人那样磨损严重。

但她还是上了车,果不其然,就看着车从法租的边缘擦过去,驶进袜子胡同的背地。

小商小贩的声音远远传来,巷内边角堆了些煤渣和车架子,在胡同之中算得上干净宽阔的地方了,两侧都是紧闭的各家院门。地上铺的青砖有些不平,黄包车颠簸的厉害。黄包车的师傅两只鸭蹼似的大脚啪啪甩在地上往前跑,还在不停的回头,似乎怕她跑了。

江水眠扶着车框,尽量坐稳:“我鞋底薄,新鞋,跳车非磨坏了不可。你跑你的。”

那师傅跑的太用力,声音只能扁扁的憋出一点:“别杀我。我只是送你去。”

拉车师傅背对着她,江水眠要是想下车,也就是一刀的事儿。

江水眠笑:“这有警察有法律的,我哪能随便杀人。”

更何况她浑身上下就只有个小包。

车颠的几次双轮离地,跑进巷子深处,三十来岁的拉车人身子往后一仰,拽住车杆,猛地停下来。江水眠跳下来,从钱袋里拿出一个银元。

那汉子跑的面如金纸,一头汗凝在脸上,气都吐不出似的,憋道:“不能要。”

江水眠仿佛根本没经历过颠簸,轻巧笑道:“我也算到地方了,怎么能不给。”

那汉子无袖短褂早已湿透,没地方能塞钱,江水眠看他不接,扔地上,推开木门走进昏暗的院子里去了。这里是她进卢家花园之前那两三个月住的地方。

她反手把院子门闩挂上,轻车熟路的走到葡萄架子下的长凳上,摸到了火柴和灯笼,趁着一点天色,点亮了灯笼,踮脚挂在了屋檐下的铁钩上。

井边坐着的一人身影亮了起来,她拨动灯笼,灯笼上的白纸有几处破损,打着转,明亮的光斑从她脸上滑过去,她笑道:“我还想着,点了灯之后可能院子里跟纸扎店里似的堆满了人。结果就你一个,这年头就这么喜欢单打独斗,输了就也不怕丢人是吧。”

井边老头道:“自知理亏,才有可能先急着咬人。”

江水眠笑:“栾老,您不理亏?不过狗咬我,我自然不会咬狗。我会打爆狗头的。”

前台探头,才看见卢嵇身边站了个小女孩儿。头发微黄,穿着白色娃娃领的小衬衣,外头是暗红色绣花草的天鹅绒的裙子,裙摆露出一截小腿,还有蕾丝边白袜和小皮鞋。

小女孩儿看起来也就五六岁,西装男子虽然很年轻,但前台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父女。对于小女孩儿头上蹩脚的蝴蝶结也有了解释——毕竟是爸爸带着出门。

江水眠仰着头四处看,宋良阁比她还显得没见识,仰头痴痴望着这座新建不到五年的超一流酒店。

卢嵇有意装出几分当爹的驾轻就熟:“再准备一张孩子睡的小床。”

登记之后便去房间。

江水眠人小,步子小,迈楼梯的时候慢了一步,宋良阁干脆拎着她,往上走了十几步台阶才把她放下。

……这两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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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伙长得高了不起是吧,一言不合就拎人。

江水眠不满的拧了拧身子,往前跑了几步,拽住卢嵇的衣袖,卢嵇握住她的手,对她咧嘴一笑。

江水眠这两天真不知道是靠着谁才好。

一个看着温吞迟钝,说话柔声和气的家伙。每天除了嗜睡就是叹气,只想着收工回家,说话的时候都恨不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——却实际可能对杀人毫不在意的隐性疯子。

一个似乎在骚浪贱的外表下有些善心善意,但他平日正经的时候太少,每次他跟只鹅似的笑起来的时候,江水眠都恨不得跟身边的人大声解释“不是的,没有的,我不认识这个人啊!”

江水眠过的很无奈。

宋良阁转过头去,打了个哈欠:“哎,那是电梯么?说是人一站上,自己就能升上去。我想坐哎。”

江水眠觉得自己是带着两个智障儿童出来办事儿。

拎着行李箱的侍者还跟在后头。卢嵇:“咱们就住三楼。先放下行李,你再自己出来坐电梯啊。”

推开房门,江水眠不管卢嵇在那儿拿小费,扑进套房内,跳到沙发上,把自己陷进了红色软皮里。

卢嵇搓了搓她额前的刘海,把她搓的跟条高速公路上探头出窗的泰迪似的,这才满意,和宋良阁到隔壁房间里去商量事情了。

不过,神经病归神经病,遇见了卢嵇和宋良阁,江水眠才过上了人过的日子。

从她穿越过来,就是在一处狭窄小院子内,一对男女做贫民打扮,却还带着个仆从似的中年女人,好像是带她长大的乳母。

她只感觉自己浑身无处不烫,应当是发烧,那乳母进院子端了一碗药给她,她正要接过喝下,乳母却又一把将碗夺过。她从床上撕了一些棉絮浸透了褐色药汁,然后把棉絮塞到床底下的角落里去,才擦了擦眼睛,蹒跚的端着碗出去,一阵叽哩哇啦的说。

江水眠听出是吴语,却不懂她说什么,也更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,只知道顺着发烧装傻装哑巴。却不料那对男女看她呆呆的不说话,反而松了一口气。

没两天,乳母被赶了出去,这对男女带她上路,坐过船,坐过火车。江水眠这才知道他们俩的名字,才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来到了民国初年。

旧时代的夫妻总有些不像夫妻,他们只偶尔说话,连眼神也不接触。

许兰会偶尔抱着她流泪,江武帆像是看不见她。

却有时候在江面上的夜里,江水眠冷的醒来,看见嘴唇皴裂的许兰双手环抱着她。江武帆把棉袄解开,许兰隔着发髻偷偷的倚在他的棉袄里歇会儿取暖。

风很冷,船无顶,飘飘荡荡,有随船人带着的鸡鸭鱼的臭味。

她抬眼,许兰微鼾,江武帆醒着。

这是江武帆第一次正视她。

端详她许久,他手探入冰凉的江水中,沾水的手指在甲板上缓缓写了三个字。

江水眠。

三个水字映着船头的灯火。

字瘦且锐,力透木板。

她并不知道这是她以前就有的名字,还是在这个江面上飘荡的夜晚,这个男人给她起的大名。

江武帆指着这三个即将消失的字,非常轻的用吴语读了一遍。

然后抓着她的手,沾了江水,掰直她的食指,要她在甲板上跟他写。

江水眠一遍写成。

江武帆很震惊,眼里透着复杂,仿佛错过了什么珍宝。

他眼里有浑浊的水浮出来,却什么也没说,转过头去看江面了。

船飘到了常熟北部。

很快的,她就被交到了张家父子的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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