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人之将死（2/2）

他半截身体靠着墙面，双手扶着地。肚子里的杂物散落了一地，喘着粗气，嘴里还不停的冒着血沫。

齐衡眼睛看着林浩，先前的那种凶厉之色早已消失，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。

“咳咳，林浩。我有一个请求，杀死我之前，能不能听我讲一段有点无趣的故事，从来没跟别人讲起过，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，憋在心里难受！”

“你说。”

回答他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。

齐衡用力的深呼吸了一下，突然嘴中喷出一大口鲜血，他简单擦拭，缓缓开口道。

“我和我弟弟都是一个小村落的农家孩子，家里很穷。我父母说他们苦日子过惯了，抗饿。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我们吃饱一点，那时候我以为真的是这样。”

“有一年，老家遇上了旱灾，整整三年颗粒无收。”

“那时的人饿急了什么都吃，树皮、树叶、草根能吃的都被吃干净了。”

“我爹以前贩卖过牛皮，最后赔了钱，全部都砸在了手里。”

“我们全家就是靠着那些牛皮，煮熟了，每天只能吃一小块。虽然饿的肚皮贴后背，总归是勉强活了下来。”

“有一天，一个路人昏死在了我家门口。我爹他人老实了一辈子，就拿出牛皮给那人吃，救活了那个路人。”

“过了几天，有几个人闯进了我的家里，抢走了我们家赖以生存的牛皮。带头的人就是我爹当初救得那个人。”

说到这里，齐衡的情绪才有了些许起伏，他又咳出几口血，继续说道。

“那天以后，家里就断了粮，先是妹妹，后来是我的母亲，最后我爹也没撑下去，全都饿死了！”

“我在屋子里，看着他们的尸体发呆，看了很久很久。我弟弟那时候还小，我骗他说，爹娘和妹妹睡着了，只是会睡很久而已。”

“那天晚上我跟弟弟一起把他们埋了。”

此时，齐衡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。

林浩不自觉的身体轻微开始颤抖，仿佛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！

“第二天，我拿回来一些肉给弟弟吃，我告诉他，这些肉是我偷来的。”

“你猜怎么着？哈哈哈哈哈，他竟然真的信了！”

“呜呜呜......你说，你说我弟弟他是不是傻。那时候连树皮都没得吃，哪里来的肉啊！哈哈哈哈哈哈......”

齐衡发疯似的，又哭又笑，眼角处竟然流出了两行血泪！

而认真聆听的林浩，也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。

如今十六岁的年纪，涉世未深，心中还只有简单的是非对错。

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寒夜里，一个少年，面对死亡时的抉择。

“林浩，不瞒你说。我早料到我会有这么一天，因为我相信天理循环，恶有恶报！”

“但我不相信，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！”

“就像我爹，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，到头来还是被自己的善良害死了。”

“吃着那些肉，我们熬过了那个冬天，也逃离了那个让我每天做噩梦，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方。”

“走出了大山，来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。我看到了有些人从小衣食无忧，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是权贵，可以读书，可以习武，甚至可以修仙！”

“我不服，我告诉自己，既然好人没好报，那我又为什么去做个像我爹一样的好人！”

“为了上位，我什么都敢干，什么苦都能吃，什么卑鄙下流的的事情都做得出来。”

“坑蒙拐骗，杀人越货，落井下石，出卖过朋友，也背叛过兄弟。”

“对了，之前我骗了你。那个修仙大家族的三少爷就是被我出卖的，代价是一枚觉醒丹！”

“我不敢传宗接代，怕把罪孽带给后人。”

“总之太多，说都说不完，穷凶极恶了十来年，也算是活够了，你杀了我，就是无量功德一件。”

“对了，最后再求你一件事，我弟弟是无辜的，他不会武功，做过坏事，但从没害过人命，求你放过他，留他一条命！”

林浩表情木讷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好了，我的故事讲完了。林浩，你动手吧，给我个痛快，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你这份恩情！”

现实总是比想象中更加荒诞。

生活中总会夹杂着一些凄苦。

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

可恨之人未尝没有可悲之苦。